黃仲鳴
「那些日子,真是產生大新聞的日子,京滬市民,也已見怪不怪;假使那天沒有什麼大新聞發(fā)生,那倒是真正的新聞了。倪小姐捧到鄭家客廳來的開口兩個字:『糟了!』大家愕然看著她,不知她所謂『糟了!』是她自己的事?S院長的事?還是大局的事?倒真的出乎每個人的意想。她透了一口氣,才說:『重慶號不見了!走了!』」
上引乃來自曹聚仁《秦淮感舊錄》第一集(香港:三育圖書文具公司,1974年),所謂「那些日子」,指的是1949年前,而所謂「重慶號」,曹聚仁有註解:「重慶號,便是英國當局雪中送炭,在關外危急當兒送給老頭子的兩大禮物之一。老頭子曾經趁了到營口去視察軍務,而桂老總把這新型戰(zhàn)艦,看作是他手中寶物之一的。」
「老頭子」指的是蔣介石。
《秦淮感舊錄》分上下兩集,是所謂「時事小說」。在〈前記〉中,曹聚仁說,有人拿了一部周榆瑞的《侍衛(wèi)官雜記》給他看,要他批註,「哪知這位到過廬山、重慶、南京的記者,雖說到過委員長侍從室,卻對侍從室內情完全隔膜,簡直不對頭。他又對於近三十年的時事,並未加以整理,時、地、人,處處不對頭,簡直無從批註。」
因此,與其作「壁上觀」,不如自己來下筆,於是有了這部《秦淮》。他所秉持的原則是:
「寫小說的原則,一面要有『詩』的想像力,一面卻要有『真實』的資料。這便是曹雪芹所引的對聯:『假作真時真亦假,無為有處有還無。』真真假假,半真半假,若真若假,如斯而已。」
曹聚仁出身記者,眼光銳利,國學底子豐厚,他對蔣家王朝的知識和體驗,自是比很多人優(yōu)勝。
其實,時事小說和新聞息息相關,正如曹聚仁說,「真實」之外,還要有「詩」的想像力。我認為還要有分析力、文字功力。而時事小說,在曹聚仁之前,古已有之。歐陽健將之歸入「歷史小說」內,認為:「『時事小說』之謂『時事』,取的是『此時之事』這層含義。就所取材來源而言,時事小說不是據史書敷衍的;就反映事變的速度而言,時事小說比正宗史書要快捷得多。從這個意義上講,時事小說與歷史小說有很大的差別;但這並不妨礙將其歸於歷史小說一類。」
他強調「時事小說」即「歷史小說」一類,「根據是1. 時事小說採用了與歷史小說相同的文體;2. 時事小說具有與歷史小說相同的品格,貫串了相同的精神;3. 時事小說縮寫雖然是當代的『時事』,但以後人的眼光看,它寫的同樣是『史上大事』。這就是時事小說與歷史小說的相通性。深入探尋時事小說與歷史小說在觀念上和藝術上的異同,是把握其本質特徵的重要途徑。」但史上的「時事小說」能成「大器」的,實是沒有幾多部。曹聚仁的《秦淮》,很快就成「明日黃花」了。於今還有多少人記得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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