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仲鳴
坊間看到一套三冊的《嚴獨鶴文集》(上海文藝出版社,2021年),大喜,立購之。購買的原因,嚴先生(1889-1968)從事報界30餘年,我亦近30年,堪稱同志。嚴先生長期編副刊,我亦曾編副刊多年,但同時編新聞,不少寫作題材,都是從新聞得之。
另外,嚴先生的小說作品、雜文,我亦喜讀。上海報界有所謂「一鵑一鶴」,「鶴」就是嚴先生,「鵑」是周瘦鵑。其時1920、1930年代,上海報業(yè)發(fā)達,嚴獨鶴主催《新聞報》副刊,周瘦鵑主編《申報·自由談》,時人稱二人為「瑜亮」。當(dāng)時有玖君在《報人外史》中談「鶴」說:
「嚴先生在新聞界的地位,一似梅蘭芳之於菊部,顧曲周郎,沒有不知梅大王的,讀報人士,沒有不知嚴主筆的。報紙副刊,畢倚虹賜嘉名曰『屁股』,嚴先生即以編輯屁股(《新聞報·快活林》)登龍,名滿全國,稱霸報壇。」
「獨鶴」是嚴先生的筆名,原名楨反沒人知道。這筆名何來,是否秉承當(dāng)年鴛鴦蝴蝶派的「花草鳥獸」而來?這固然是「時代使然」,其中也有令人堪哀的意思在內(nèi)。他的女兒嚴汝瑛說:「父親和我的生母原配盧氏蓉貞結(jié)縭,雖相聚時日不長,但伉儷情感甚篤,思念殊殷。後因父親青年時喪偶,他既感悼亡之孤獨,又想人生應(yīng)有所作為。因此,從痛苦和奮發(fā)中,揮毫寫悼詞一篇,他為悼詞中的『不克雙飛,徒守獨鶴之身』句所啟發(fā),決定以『獨鶴』為筆名,終生以之。」
回說《文集》,分三卷,分雜文、散文、小說卷,讀之,可窺當(dāng)年的文壇狀況。其中有篇〈談?wù)剤笕恕担蚴恰竿尽梗宋业难劬ΑKf:「我服務(wù)新聞事業(yè),做個報人,已經(jīng)三十多年了。三十年為一世,即我可以說是做了一世的報人。俗語說:做一行怨一行,可是我不敢怨,也不應(yīng)當(dāng)怨。三十年來,我只勤勤懇懇做我應(yīng)做的事,眼看世界上許多變化,一幕一幕地在我面前表現(xiàn)著,也彷彿看了一幕極長的戲,而我自己就是一個替這戲?qū)懻f明書的人。」
好個「寫說明書的人」,而在這漫長的生涯中,他悟出做報人應(yīng)有的態(tài)度,有三:
一是清。因為報人對社會的接觸太多了,接觸既多,如果自己不能堅強地保持一個清潔的心,一個清潔的身,就不免有飛塵灰沾染上來,所以做報人的,保持清潔,是最重要的。
二是慎。在文字方面,不能不慎,即使卑之無甚高論,單就社會新聞而言,一個人的名譽,一個家庭的前途,有時繫於報人一則消息,一個題目,豈可不慎。
三是勤。新聞事業(yè)的方面太多了,光是一個記者,或者他可以專門對付某一部分,但嚴先生說,所擔(dān)任的職務(wù),各部分都得留意:國際的,本國的,政治的,軍事的,經(jīng)濟的,社會的,乃至於文藝的,各種有關(guān)的材料,有關(guān)的知識,不能不「勤以求之」。
他所說的「清、慎、勤」確是作為一個報人的守則。尤其是「勤」,我所目睹的,不少報人是「鐵人」,尤其是老一輩的,既辦報,又筆耕,哪個不勤?哪個不是「鐵人」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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