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　征

岸芷軒是郝堂村的一個書屋，位於帶狀村子的中段，門前是一條繞村而過的溪流。雨天的時候，河水量會急劇增加，從書屋裏都能看到。同時，書屋的屋頂也會劈劈啪啪響個不停。一時之間，你竟不知道這聲音是從外面?zhèn)鬟M來的還是雨滴打在屋頂和窗子上的聲音。只有仔細辨認，你才會發(fā)現(xiàn)，雨聲鈍鈍的，是屋頂?shù)奶J葦席；雨聲脆點的，是玻璃窗。而且最後你會發(fā)現(xiàn)，脆脆的雨聲佔據(jù)了主流，因為岸芷軒的周身都是玻璃。在雨天身處其中，是背後的密林，前面的小溪，還有這雨幕。

我就是這樣一個雨天去的。那天早上醒過來，吃過同事陳科教授帶回來的早餐，我就想到前一天路過的岸芷軒。於是拿著雨傘出門了。那雨很大，平時從信陽等地來這裏遊玩的人幾乎看不到。不過一些村民還是照舊很早就在路上擺起了攤。我順手買了一包蓮子，很大一包，10塊錢。然後，到了岸芷軒。

書屋裏很安靜，只有店員在一個座位上給一個小男孩兒輔導作業(yè)。那孩子約莫10歲左右，矮胖身材，很不願意學習的樣子。看我進來，店員就起身給我泡茶。岸芷軒有一個座位最好，前面有一套很壯觀的工夫茶具。我就坐在那裏喝信陽毛尖。依舊很便宜，20元一位。然後我就走到書架那裏去挑書，終於找到了一本很合適的書，叫《白樺文集》。在一個叫做郝堂的村子讀一本從信陽走出去的作家寫的書，簡直沒有比這更有意思的事。因為除了文學之外，我還想要從這本書裏找到些痕跡——哪些是文學家自身的性格，哪些是屬於這個地方的，這閱讀因此變得樂趣無窮。

閱讀的結(jié)果甚至比我想像的還要好，這位作家的作品不僅展現(xiàn)了一種具有鄉(xiāng)土色彩的是非觀，而且還很具有時代感。我看的那個中篇叫《阿秀》，講一個出嫁的女兒如何為了家庭團結(jié)，不惜去販毒，結(jié)果即便她最後被抓，也沒能讓自己貪婪的父親和一雙兄弟和睦起來。寫作的方式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，或者更形象的說，有些像我小時候看過的《神筆馬良》這樣的動畫片。愛憎分明，又帶著很濃郁的道德感。現(xiàn)在看來，手法是有些過時了，不過卻也引人入勝。尤其當你身處作者的故鄉(xiāng)，你會覺得這位作家與他的故鄉(xiāng)在氣質(zhì)上是一致的。

然而身處於這個美輪美奐的書屋的樂趣還不止於此，除了它像極了宮崎駿的動畫場景，還有它的真實感。這位女店員住在鄰村，她會趁著暑假帶著兒子來工作。還會主動熱情地把我剛買來的蓮子倒在盤子裏，也不計較這是外帶食品。等她一個人去收銀處的時候，她就把電視劇的聲音放得巨大。這一切都是不修邊幅而略帶瑕疵的。但這正好體現(xiàn)了一個鄉(xiāng)村，或者說一個鄉(xiāng)村中的文明，而不是都市當中的文明。在鄉(xiāng)村，自然與文明的順序是與都市顛倒的。儘管這個書屋在形式上是一個文明之物，但在鄉(xiāng)村它就略有不同。

這一切配上書屋的設計理念更加相得益彰。這書屋出自臺灣設計師謝英俊之手，這位設計師最大的特點就是善於把在地民居特色和公共設計理念結(jié)合起來，他用當?shù)氐乃夭慕ㄔ旆课荩挥屑茏邮穷A製的鋼材。於是，這書屋就成了完完全全的一個獨特的整體，既現(xiàn)代、又鄉(xiāng)村，既有生活又有文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