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仲鳴
1970年代,除嗜白先勇的小說外,還有什麼作家值得一看的?當然,那是指當代的現(xiàn)代主義小說。
「歐陽子!」當有人問我這問題時,我便毫不猶豫地說。
歐陽子的《長頭髮的女孩》,是1969年出版的,後來的《秋葉》,是1971年版。《秋葉》有多篇曾予修改,與《長頭髮的女孩》版不同。後來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的「臺港澳與海外華文文學精讀文庫」,出了「歐陽子卷」,書名《魔女》(北京:1994年版)。三部小說內(nèi)容雖有異,但基本上雷同。就在這些小說中,可算是歐陽子的「精品」,值得我們細讀。
當年拿起歐陽子的小說,主要是先看了她評論白先勇的論文集《王謝堂前的燕子》,喜愛不已;於是再看她的小說,遂也喜愛不已。
喜愛的主因,是她的心理描寫。高全之在《由幾個形構學觀點論歐陽子》中下結論:「歐陽子《秋葉》集在結構上屬於戲劇小說,在題材上屬於心理小說,在企圖上關心人際關係。做為一個自覺性的小說作者,她透過這幾種用心,確在中國近代小說裏自成格調(diào)。」
這個論點是對的。白先勇也說:「歐陽子的小說有兩種中國小說傳統(tǒng)罕有的特質(zhì),一種是古典主義的藝術形式之控制,一種是成熟精微的人類心理之分析。前者表諸於她寫作的技巧,後者決定她題材的選擇。」
這論點也是對的,他和高全之相同的是,點出歐陽子的「心理描寫」,確比同時代的作家特別強烈,且看她在《魔女》中的母親,是高貴聖潔的形象,誰知在她心目中,一直欺騙自己的丈夫與女兒,瘋狂愛戀著一個從不愛她的花花公子。直至丈夫逝世,她迫不及待苦苦哀求和花花公子結了婚。可是悲劇在後頭,花花公子離她而去,母親要求女兒去拆散花花公子他們。論者指:「小說通過母親這種可怖可憫的畸形情愛心理的描寫,表現(xiàn)了『真正的愛情,是永遠的痛苦』的主旨。作品運用譏諷法,層層剝開魔女醜惡的心靈,令人怵目驚心。」
又如《最後一節(jié)課》。這篇小說,我記得當年看了,十分震撼,還在報上的專欄評論過;可惜素沒剪報的習慣,那篇文章尋不到了,圖書館也找不到那份報紙。據(jù)說,《最後一節(jié)課》是作者最喜愛的短篇精品。它寫一位中學教師由於受過精神創(chuàng)傷而引發(fā)的一場歇斯底里大發(fā)作。那老師由於青年時代追求過一位漂亮的女同學失敗,被女生們嘲諷為「癩蛤蟆」,以致造成了終生的心理創(chuàng)傷。十多年後,當班裏一個女生問他「癩蛤蟆」如何用英文拼寫時,他一改平素的尊嚴與沉靜,大發(fā)雷霆,神經(jīng)錯亂地嚴厲斥責這個女生存心譏諷班裏的一個男同學,弄得全班莫名其妙。老師也從此不得不靜寂無聲地永遠告別教席。
歐陽子的小說,其震撼力是那麼的強大,最後的高潮撼人心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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